(四)
忽然有一天,听说文天祥不再是民族英雄,因为少数民族早就成了中华民族的一员。甫有耳闻,我无言以对。再一想,早在我少不更事的时候就听过这声音呢,真的不是什么新鲜话题。
关于英雄的历史性我不愿在这里絮叨,这是我为了祭奠我心中的英雄用我的心培筑的灵堂,这是我用我的血泪献给英雄的一柱心香。我只想问:如果有一天,世界一统了(世界一统,这是很多人的梦想啊,地球在他们心中不就是一个村子吗?简称地球村),我们那些抗日英雄是不是也不是民族英雄了?中国的历史,岳飞不是民族英雄,文天祥不是民族英雄,那还能有谁是民族英雄?我们今天的思想解放真的到了可以诬蔑历史的地步了吗?
玩弄概念,卖弄学问,这本来是那些误国误民的奸佞小人干的营生,岳飞不就是死在“莫须有”的概念之下吗?英雄已矣,千古之后,怎么还有人不解恨呀?
(五)
在《〈指南录〉后序》中,文天祥回忆了自己一生的片断:“呜呼!予之及于死者不知其几矣!抵大酋,当死;骂逆贼,当死;与贵酋处二十日,争曲直,屡当死;去京口,挟匕首以备不测,几自刎死;经北舰十余里,为巡船所物色,几从鱼腹死;真州逐之城外,几彷徨死;如扬州,过瓜洲杨子桥,竟使遇哨,无不死;扬州城下,进退不由,贻例送死;坐桂公塘土围中,骑数千过其门,几落贼手死;贾家庄几为巡徼所凌迫死;夜趋高邮,迷失道,几陷死;质明,避哨竹林中,逻者数十骑,几无所逃死;至高邮,制府檄下,几以捕系死;行城子河,出入乱尸中,舟与哨相后先,几邂逅死;至海陵,如高沙,常恐无辜死;道海安、如皋,凡三百里,北与寇往来其间,无日而非可死;至通州,几以不纳死;以小舟涉鲸波,出无可奈何,而死故付之度外矣。呜呼!死生,昼夜事也,死而死矣,而境界危恶,层见错出,非人世所堪。痛定思痛,痛何如哉!”
经历了二十二个死亡的招引,文天祥却没有死,其实,他的一生,他的战斗,何止二十二次生死抉择?五坡岭被俘,文天祥服下了二两“脑子”,竟然未死,昏迷中被俘;押解北京途中,文天祥绝食八天,竟然未死。也许是上天要留下他吧,留下他做最后的吟咏,给后世留下一道黑暗中的电闪雷鸣。
为子死孝,为臣死忠,死又何妨?
自光月中分,士无全节,君臣义缺,谁负刚肠?
骂贼睢阳,爱君许远,流得声名万古香。
后来者,无二公之操,百炼之钢。
人生翕欻云亡。好轰轰烈烈做一场。
使当时卖国,甘心降虏,受人唾骂,安得流芳?
古庙幽沉,仪容俨雅,枯木寒鸦几夕阳。
邮亭下,有奸雄过此,仔细商量。
——《沁园春?题潮阳张许二公庙》
如果说岳飞的《满江红?怒发冲冠》里有的还是忠诚和壮志,到了文天祥的这首《沁园春?题潮阳张许二公庙》就剩下忠诚和悲愤了。文天祥急了,急得这首诗已经不是在用笔书写,我听见文天祥在大声地嚷叫:“自光月中分,士无全节,君臣义缺,谁负刚肠?”“使当时卖国,甘心降虏,受人唾骂,安得流芳?”在生命和声名之间,文天祥义无反顾地选择了“留得声名万古香”。
“世态便如翻覆雨,妾身元是分明月”,沧桑更变,有人弹冠新朝,就像一条狗又有了新的主人,开始又一番的摇尾乞怜。文天祥呢?中天皓月,精忠不贰,宁为玉碎,不为瓦全,洁身自爱,坚守节操。忠诚二字,因有了文天祥的注释而磅礴浩然。
其实,历史并不是只给了文天祥死的遭逢,历史还给了他很多生的机会。且不说如宋朝其它高官一样席卷金银财宝而逃,且不说如贪生怕死之辈苟且投降,元世祖对文天祥可谓厚遇。元世祖对文天祥的爱惜即便今天也令我辈感叹,文天祥大殿怒斥忽必烈,左右都缩头吐舌,而忽必烈却不愠不火,并许以丞相位。历史之中,多少人想祈求寻觅这样的机会?而文天祥说:“天祥为宋状元丞相,岂有事二姓之理?宋室既亡,唯当速死,不可久生。”“宋室既亡,唯当速死”,可是,宋室的主子呢?当文天祥说这些话的时候,被俘的宋恭帝正在享受逍遥呢。这,就是人和人的差别。
公元1283年1月9日,文天祥挥笔写下了“唯有一腔忠烈血,碧空长共暮云愁”的诗句,然后掷笔于地,走向了刑场。
千年之后,我还能看见那只啼血的杜鹃,在挣扎着向南飞去。
公元1283年1月9日,元世祖忽必烈陷入了巨大的矛盾之中,最后他下定决心:赦免文天祥。当他的口谕被快马传到刑场,文天祥的灵魂已开始向南飞翔了。忽必烈马上追悔莫及:“文丞相好男子,不肯为吾用,一时轻信人言杀之,诚可惜。”多年后还在感叹:“是好人也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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